意造作 （Manomayā） VS 萬法唯心造（Cittamātra）

元亨寺版《法句經》卷1：

「諸法意為導，意主意造作。人若染穢意，或語或〔身〕行，苦事則隨彼，如輪隨獸足。」(CBETA, N26, no. 9, p. 13, a7-8 // PTS. Dhp. 1)

原語：

「Manopubbaṅgamā dhammā, manoseṭṭhā manomayā;Manasā ce paduṭṭhena, bhāsati vā karoti vā;Tato naṃ dukkhamanveti, cakkaṃva vahato padaṃ.」（P.T.S 0.1//VRI .014）

此句需要釐清。

疑問：「意」本身即有「意圖」、「意志」之義，為何這裡要特別提出？那麼，「諸法意為導，意主意造作」之說，能否受到阿含的支持？

回覆：以南傳本身來看，本句話在增支部只支持前一小段，元亨寺版 AN 1.6：

「凡不善之法皆屬不善，不善之分亦以意為先導」(CBETA 2021.Q3, N19, no. 7, p. 13a9 // PTS.A.1.11)

由此之故，「諸法意為導」可獲得南傳經文本身的支持，但「意主意造作」，在南傳經文中，並無支持此說的證據。然，意 mano，有很多時候，也被翻譯成心，在北傳《AA 52.7經》：

「心為法本，心尊心使，心之念惡，即行即施，於彼受苦，輪轢于轍。」(CBETA 2021.Q3, T02, no. 125, p. 827b13-16)

「意主意造作」獲得北傳經文的支持，然，「心尊心使」與「意主意造作」是不同的觀念呢？還是說這個「使」是「造作」呢？諸法意先導之語，鋪陳出意主（manoseṭṭhā）意造作（manomayā），是不是「心主心造作」？如是，那麼就等同「萬法唯心」的法源？

別先急下定論。漢字「使」，《說文解字注》：「古注。使、速疾之意也。」，《康熙字典》中，對漢字「𩢲」 記：「《正韻》師止切，音使。義同」，故，「心尊心使」應為「心尊心𩢲」，即「心尊心速」或「意主意疾」。

依據蘇錦坤老師的《法句經, Dhammapada, 白話文版》，此句的相關經文有如下：

《出曜經》卷28〈心意品 32〉：

「心為法本，心尊心使，中心念惡，即言即行，罪苦自追，車轢于轍。」(CBETA, T04, no. 212, p. 760, a11-12)

《法集要頌經》卷4〈護心品 31〉：

「心為諸法本，心尊是心使，心若念惡行，即言即惡行，罪苦自追隨，車轢終于轍。」(CBETA, T04, no. 213, p. 795, c1-4)

《鞞婆沙論》卷2〈三不善根處第二〉：

「意法在前，意妙意疾，意為念惡，若說若作，罪苦自隨，輪道轢殺。」(CBETA, T28, no. 1547, p. 428, a1-2)

《本事經》卷1〈一法品[7][7]第一[8][8]之一〉：

「意為前導法，意尊意所使。由意有染污，故有說有行，苦隨此而生，如輪因手轉。」(CBETA, T17, no. 765, p. 664, a6-8)。

《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》卷23〈勸織師學處第二十四〉：

「諸法心為首，心勝心速疾；由心清淨故，讚歎并身禮；當受勝妙樂，如影鎮隨形」(CBETA, T23, no. 1442, p. 751, b27-29)

如此，可以確定，所謂「意主意造作」應為「意主意疾」，也就是說巴利語的：「manoseṭṭhā manomayā」應為「manoseṭṭhā  manojavā」。如在《天宮事經》：

「金銀裝具有光輝，此等馬行如意神速。」(CBETA 2021.Q2, N27, no. 13, p. 402a10 // PTS.Vv.59)

原語：

「Yuttā suvaṇṇassa ca rūpiyassa ca, sobhanti assā ca ime manojavā」（P.T.S 0.93//VRI .066）

所以，意主意疾（manoseṭṭhā  manojavā)應為正確，而非「意主意造作」，與萬法唯心無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