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:《相應阿含 SA.56》-犍陀羅本文-編號 CKM 252
前言
本文核心來自辛嶋靜志教授的論文,由此開展關於「經」一詞的演變及其在佛教文獻中的使用情況。而現存最早的大乘文獻,它們原本便没有「經」的標記,這一事實與知識,在漢地是不能說的秘密。
在佛教文獻翻譯過程中,無論巴利文本還是大乘文本,翻譯者都自動為其加上了「經」字。這種現象源于佛教傳入漢地後,將「法門」提升為「經」的地位。再者,「經」一詞原本只指第一時期結集佛陀法語時的文獻,最廣義上,即四阿含或五尼柯耶。後來內容不斷擴充,產生分別的用語,如十二分教中的「方廣」,這影響了漢傳佛教。
正文
當今以正統梵語書寫的大乘本文,實際的完整版本,是在十一世紀後,如果追尋西元一~三世紀,大乘思想的文獻原形,即犍陀羅語(Gāndhārī)本文,無論是《道行般若》(Prajñāpāramitā)、《法華》(Saddharmapuṇḍarīka)、《大方等如來藏》(Mahāvaitulya Tathāgatagarbha dharmaparyāya)等等等,都沒有被冠上或加上《經》的後語,就連平川彰老師,也被這「原來的本文其實無「經」一字」的現象而迷惑,而更多所謂大乘文獻,則是連經題都沒有,如《賢劫》(Bhadrakalpika)(詳見:CGT 由巴伐利亞科學與人文學院支持,文件編號:CKM 128)或《菩薩藏》(Bodhisattvapiṭaka)(CKM 114)、《金剛般若》(Vajracchedikā Prajñāpāramitā)(詳見:TLB TEXT),然而,我們卻依據11世紀後的資料稱其為《賢劫經》、《菩薩藏經》。這就好像我們現在所認知的印度,其實與古代並不相同,因為,真正的古印度,其實是指阿富汗、巴基斯坦一帶的印度河流域。
於所有發現的大乘原始文獻中,如果接有後語,其實是使用 “dharma”(「法」)或 “dharmaparyāya”(「法教」、「法門」),絕沒有《經》,就如同上文所舉的《大方等如來藏》是“Mahāvaitulya Tathāgatagarbha dharmaparyāya”,即《大方等如來藏法門》。只是,無論後接語如何,但凡是經過翻譯的,都會自動添加《經》字,而這個現象,在《三藏》(Pa. Tipiṭaka,Skt. Tripiṭaka)(注意,不是指漢地那並無經過佛教內部會議的《大藏經》)中的翻譯亦同,如巴利本文中的《法句》(Dhammapadapāḷi),我們卻翻譯成《法句經》。
通常,我們會以為「經」(Sutta)的原義是指「線」,不過,這是以吠陀語(又稱印度雅語、古典梵語)的角度,實際上的是,諸印度俗語,遠早於印度雅語,證據就是在阿育王石碑中,並沒有所謂梵語,也就是說,在這個時代,那個現代所認知的梵語,還沒有成為主流。
於印度俗語中,有一支--巴利語(半摩揭陀語),其 Sutta(經)的原意是指「聽到的」,而並非為漢文意義上的「經」,Sutta(經)是第一次佛教內部會議時,對於所收集「聽聞佛陀的法」之表達。
可能是在第二次佛教內部會議時,因為,資料越來越豐富,出現了《三藏》(Pa. Tipiṭaka,Skt. Tripiṭaka)的用語,而其中的《經藏》(Suttapiṭaka),是指 《長部》(Dīghanikāyo)、《中部》(Majjhimanikāyo)、《相應部》(Saṃyuttanikāyo)、《增支部》(Aṅguttaranikāyo)、《小部》(Khuddakanikāye),但在漢地中,則通通加上「經」,成為《長阿含經》、《中阿含經》、《雜阿含經》…。由這些最古老的文獻中,可以知道,實際流傳至今的所有本文,其實,從來都不曾被冠上「經」一語,因為,這個「經」字,指的是第一次結集時,由佛陀那聽來的五部尼科耶或四阿含(或是只有七事相應)。
此外,經由《本母》等文獻的證明,這《經》(音譯:修多羅、Sutta),本專指「七事相應」,只是,《經》的內容,被持續添增或是因各部派解讀而變化等原因,於是成為五部(pañcanikāya)。
五部--經,於發展成《三藏》的同時,亦有另一種分類方式,稱為九分教或十二分教,其中,分為修多羅(Sutta)[用來指:經(七事相應)、契經(四阿含)]、祈夜(Geyya)、記說(veyyākarana)、伽陀(Gātha)、自說(Udāna)、本事(Itivuttaka)、本生(Jātaka)、方廣(Vedalla、毗托羅、智解)、未曾有(Abbhutadhamma)。其中,方廣與漢地佛教關係密切。
依據宇井伯壽老師的推定中,其最古早的方廣說,起源於《四阿含》(契經)中的 MA.9、MA.21、MA.43,MA.44;DA.21等。依據辛島靜志老師的說明,由歷代文獻的語言脈絡,可以發現,一部相同文獻的「法教」、「法門」,在不同時期,會有不同用語的改變,如此,可以知道九分教中的「方廣」用語,最早,一步一步的由 vevulla(2世紀-7世紀) -->vaitulya、(mahā)vaitulya(大方廣,3-7世紀)-->(mahā)vaipulya(5-11世紀)、mahāyāna(5-11世紀)-->最終,演變成為 mahāyāna-sūtra(大乘經,11世紀後)。
把收集到「聽聞佛陀的法」,以《三藏》作為分類的方法,予以定型之外,依據《增壹阿含》的釋論--《分別功德論》所紀錄,大眾部在《經》(修多羅,Sutta,用來指經、契經、七事相應、四阿含或五尼柯耶)、《律》、《阿毗達磨》外,以「非一人說」、「文義非一,多於三藏」等諸「方等」(方廣)另立《雜藏》(《菩薩藏》),不過,其他部派除了化地部、法藏部外,並無所謂《雜藏》,故應是不共大眾部的主張或思想,這也可由大寺派(Mahāvihāravāsin)譴責無畏山寺派(Abhayagirivāsin)的話語中看出,將「方廣」視為「從印度教引入了非正統的教義」。
方廣、方等的巴利語是 vedalla、梵語是 vevulla、vaitulya或古于闐語是 vittūlya, 其詞源及詞義不太明朗,但在 AN.5.79 經中,此 vedalla、vevulla(莊春江老師音譯:毘富羅)一詞顯然是用在貶義,因為,除了說他們(指宣說方廣者)墮入了黑暗的法,也不會意識到正法,並說他們只愛聽有著華麗詞藻的、外人創作的、吟誦詩人創作的詩歌(簡單法語的,暗指:你們剛才聽到的,不是佛的說法,而是一個詩人的創作)。目前,網路資訊興盛,類似的創作,亦是流行。
覺音(Buddhaghosa,5 世紀)對 vedalla的解釋,持中性而無批判的態度,他對 vedalla這麼定義:「提問,重複到達智慧及歡喜的」,故菩提長老將此語(方廣)解釋為:「問與答」,然而,當代學界早已證明 vedalla、vevulla(毘富羅),為「大乘」原語也。
必須提醒,在第一次佛教內部會議時,並無《三藏》,而是「聽到的法語」(經)與「律」,其中的「聽到的法語」(經),本來是指「七事相應」。也因此,真正古老而最接近佛陀的主張,就是「聽到的法語」(經)=「七事相應」,而第二次佛教內部會議之後,「聽到的法語」(經)不斷發展而擴展至五(或三、四)部《尼柯耶》,才有《三藏》(Tipiñaka,白話:佛陀教導的三個部份),因此,無論南、北傳的其他種種後來出現的文獻,並沒有加上《經》的權利,直到獲得進入漢地且脫離原本部派之後,藏外文獻利用這個機會,把法門一步到位提升至經,在漢地出現沒有經過佛教內部會議的各種版本《大藏經》,而原本指《阿含》或《尼柯耶》的「經」(音譯:修多羅、義譯:契經),卻被遺忘。
未達無學所分享,
皆非最終善知見。
一切教導話語錄,
當善抉擇及思惟。
進學孤獨園奉法人淨豐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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